春天的时候,我和一位朋友约定好从图书馆逃出来,去一个颇有名的镇子闲逛,两个人打包了街边摊在运河前分食起来。身后有一个卖唱片的人,不停打断我们的谈话兜售自己的专辑,朋友不耐烦地婉拒他好几次,才得以将先前的话题继续下去。

那会儿——其实我也不记得是哪次,我们说好春假的时候一起去湖区徒步。我就信誓旦旦将这件事记在心里。后来所在的城市封锁了,我买好回国的机票,走之前偷偷溜去找她喝了次啤酒。我们沿着运河从半截走到另一处,本来说好第二天再去穿过瘟疫下的伦敦骑行,却因为一些突发情况而作罢,于是这成了我们最后一次见面。

先前和一些朋友作别时,彼此都没有意识到那也许是最后一次。“瞎说什么呢,肯定还会再见面的。”然后就不知不觉消失在世界的另一端。也有旧友,好像给予了彼此足够多的信任,明白对方无论怎样都会被逼着用尽一切方式生活下去。

阴阳怪气课友群里的每一个人回国前,都要跟剩下的人小聚一番。这样的事我经历了两次。似乎曾经约定过要一起完成许多事,譬如毕业后租下一个地方,四个人住在一起申请,或是找工作;也好像曾经拿布莱顿更香甜的海风和牡蛎打趣。这些事就如同小游说的那样,关于它们的记忆都逐渐飘散了,只留下凌乱到不知从何重新拼凑的主语。

当然,也有曾经休止过的关系与事,在江边微微的寒风里被重新捡拾起来。征召我南下、去逃避那些等待我去解决而又不愿解开的算式。

很多事、很多人都进行到一半,然后便没有了下文。我的志趣也好、爱也好、丧失也好,都不知溶进了哪里,也不知还剩下些什么。

“你是我的,半截的诗,

半截用心爱着,

半截用肉体埋着,

你是我的,半截的诗,

不许别人更改一个字。”

是一首半截的诗。

2020.12.31